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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冰湾镇

艾林拍掉身上沾着的碎雪,也回到了篝火边上。老板孤单的坐在那里,望着火焰出神。

“大叔,你还愿意送我去冰湾镇吗?”艾林的声音略带着喑哑,听上去怯怯的。

老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,示意他挪过去坐:“去,怎么不去?”他喝了口酒,大口吃着兔肉。

艾林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:“谢谢你,汉德鲁大叔,你真是个好人!”

老板自嘲的笑了起来:“好人?傻小子,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?”

艾林懵懂的摇了摇头,脸上又露出一贯的憨笑:“反正我认识的汉德鲁大叔是个好人。如果我能抵达冰梯,在朝拜时一定也会为你祈祷的。”

老板摸了摸他的头顶,他的头发摸起来比看上去更柔软,触手可及的温柔,让人留恋不忍舍弃:“孩子,你可知即使到了冰湾镇,你也进不了雷德缪米克冰湾,更抵达不了冰雪神殿?那里根本不是你一个人能抵达的地方,就算你跟着大队人马行进,也是九死一生。唯一能安全抵达神殿的路径只有七月航路,可是现在还不到五月。”

“我没有资格参加祭神队伍,更没有时间等到七月。”艾林低下了头,语气再度低落,“其实我一直犹豫不决,你一开始说要回去的时候,我甚至都有一瞬间的动摇。但就在刚才,我突然下定了决心,不再犹豫害怕,无论前途有多少艰险,我都要试上一试。”

“你决定了?不再后悔?”老板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前所未有的郑重。

艾林沉默了一会,坚定而平静的说道:“是的,决定了,绝不后悔。”

“哈。”老板含义不明的笑了一声,从怀里摸出个铁戒指,放到一只眼睛前面,穿过它观看纷扬的雪花,“年轻人,勇气可嘉,却也真够傻的。不过……我喜欢。拿着吧。”他把戒指抛给艾林:“拿着这个到三一镇找老瑞克,他会带你走一程,但也只是其中的一段海路。要抵达你的目的地,恐怕只有得到了神的眷顾才行啊。”

“为达目的,我已无所畏惧。”艾林话音方落,寒风正好卷起一片碎雪,纷纷扬扬扑入火中,火焰摇曳着,如同雪中起舞的红衣精灵。

接下来的两天路程还算顺利,天气确实如马车老板所说的那样,越靠近冰湾镇越发寒冷。空气里开始渐渐带着海的气息,酷寒且潮湿,这就是冰湾镇的风,比冰原上干燥的寒风更叫人受不了。艾林坐在车厢里,靠着一堆垫子看书,连斗篷都没有披。老板总怕他冷,用货物把车厢门口堵得密不通风,他却偷偷把车窗敞开了半边,好叫外面的风吹进来,把他身体里那股翻腾不息又消耗不掉的热力带走。

马车抵达冰湾镇后,艾林告别了马车老板,揣着那枚铁戒指去找码头找船。他得在海面上颠簸三天两夜,才能抵达三一镇。

艾林的行程很紧,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冰湾镇。这座小镇位于雷德缪米克冰湾口附近,恩达每年七月的祭神大典让这里发展成一个繁华之地。小镇规模不算太大,常住人口却不少。每天都有无数运输马车和旅人沿着国王大道抵达这里,又从这里出发前往他处。小镇的风景很好,既能看见那些秀丽多彩、充满恩达特色的高耸尖顶建筑,又能看见令人心胸豁然开朗的蓝天大海。尤其是登上小镇中心的钟塔,向北方远眺雷德缪米克冰湾,茫茫远天之下,银白冰山群沐浴着金色阳光,耸立在澄净的波浪中,简直美不胜收。有诗人曾说这原是神的即兴之笔,只有神域才有的景象,被凡间的画家偷来临摹,却成了一幅旷世名画。

艾林只花一个钟头就找到了前往三一镇的船。这是艘很大的货运船,当它扬帆起航时,艾林恰好在船桅的瞭望台上把冰湾镇的全貌粗览了一遍。等冰湾镇完全淡出视线,他轻巧的溜下桅杆,落在忙着调整风帆的水手们中间。

船长和大副商量着什么走了过来,看见艾林扶着船舷东张西望,招手将他叫道跟前。“嘿,维克多,你怎么在这里?我是说你应该在上面。”船长指了指瞭望台,“我们可是说好了的,你可以免费搭船,但是得负责瞭望的差事。”他是一个红胡子的中年胖子,船长帽正好遮住他的秃顶,艾林一眼就能看出他肥胖的肚腩里盛着的不光是油脂,还有一肚子坏水。

大副倒是个老实巴交的黑脸汉子,他看了看艾林,对船长说道:“我看就算了吧,还是个孩子呐,上头那风可没人受得了!这孩子身板单薄,穿得也太少,我看他可能快要冷死了。他那点船费,就从我薪水里扣好了。”

“你倒是惯会做好人。”船长咕哝了一句,却也没有坚持,“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叫他去你的卧室里躲躲寒风?”

大副冲艾林点了点头:“维克多是吧?船长都发话了,你还愣在这干嘛,我卧室里的炉火可不能熄灭,你正好去给我看着点。”

于是艾林晚上终于有了个睡觉的地方,要不是这位好心的大副,恐怕他只能找根绳子把自己绑在甲板上对付两晚。这样做如果天气好还可以,但碰上暴风雪可就倒霉了。然而除了睡觉的其他时间,他还是很尽责的在瞭望台上呆着,看到冰山时,想起来就用旗子朝甲板的方向打几个旗语,想不起来也根本没人在乎。这条航线早就是水手们跑熟了的,闭着眼都能航行上个来回,让艾林负责瞭望,纯属船长的恶趣味而已。

对下面的水手们来说,瞭望台上那个傻小子就是对着天空大海和冰山发了三天的呆,然而对艾林来说,这三天的时间却叫他彻底领略到雷德缪米克冰湾的魅力和威力。那冰海蓝天美起来的时候,简直能叫人发狂;但它们撒起野来的时候,更能叫人发狂。

艾林相信,自己的审美水准得到了长足发展,但这和他的耐寒力的增加相比根本不值一提。幸好他体内那股热力有种不服输的韧性,外界的严寒越是叫嚣得凶猛,它就翻涌得越是欢腾。每次寒与热的交锋,都是一场漫长无涯的煎熬,幸好他曾经近乎自虐的练习召唤术时练就了坚强的忍耐力,让他撑过了一场场煎熬,最终迎来了胜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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